金昭雪立在阁楼的楼梯口,向下望着，大堂里聚集在一起斗酒的乌合之众纷纷散开，丫鬟杂役们赶上来收拾狼藉的桌椅。金昭雪的视线寻找,目光落在稳坐红毯交椅的荀瑾身上。
荀瑾面容镇定，两只桃花眼炯炯有神。她整理一下衣襟,拂去长袍上沾染的糕屑，从交椅上站起，脚步轻快地走下长毯,迈着大步向外堂的大开门走去。
金昭雪的目光一路追随着她，也走过红毯。那段绣满繁花的长毯子金昭雪也走过许多次,可是从来没有一次让金昭雪感到像这一次她追随荀瑾的目光这样漫长。
外堂的门口围了一众人,他们拥着宗门派来的使臣，由荀瑾带领花神府的大小官吏迎进来。
荀瑾眉眼含笑，请使臣上座，亲自为使臣送上软椅，道：“府上正在摆酒宴庆祝，花神府几百年头一遭赢秋收大典,大家兴奋了些，还望金大小姐莫要见笑。”
金昭雪立在凭栏边,目光从使臣的足部一寸寸往上移。金丝线绣的兕皮长靴,云罗锦制的飘逸长裙，蜂腰鹤腿,肌如羊脂，眼瞳是璀璨的赤金色,额间印着沧流宗门的青龙仙徽，一颦一笑间流露出难以掩饰的骄傲。
当金昭雪的目光与女使臣的容貌相接触，金昭雪的脑子里突然涌现出许多凌乱破碎的记忆,像湖水被搅浑，水底翻涌起的沙石。
好痛。金昭雪捂住头，顿感头痛发胀，好像脑子里有什么东西要蹦出来一样。她撞在楼梯的凭栏上，背靠墙面，缓缓地滑坐在冰凉的地板。
她的脑子里，那些翻涌上来的记忆碎片中，闪过一幅幅如同阴曹地府的腥邪画面。年幼的金昭雪被几个青年堵在昏暗的小柴房里，有一个女人粗暴地捏着她的后脖颈，把她摔在一块宰猪的砧板上，一个青年递上来一柄用丹炉淬炼过的“剔筋刀”，狠狠扎进她的脊骨......
“姑娘！”小瑞手里的竹筒摔到地上，刚才金昭雪说口渴让她去拿甘泉水，没想到才离开一会，金昭雪就抱着剧痛的脑袋倒在地上。
小瑞心疼地把金昭雪搂进怀里，金昭雪像一只雪天里从巢里坠落的雏鸟，瑟瑟发抖。
“姑娘你怎么样？别怕，我带你去看郎中。”小瑞搀扶着金昭雪站起身，从阁楼上望下去，清清楚楚地看见荀瑾向软椅上翘着腿的使臣鞠躬，笑容明媚地为使臣献上新产的水果和牛乳，而高高在上的那个女人是......
“好痛。”金昭雪趴在小瑞的肩膀，脑子里嗡嗡的像要炸裂一样，痛感从后脑勺发散，慢慢向脊柱和下-身蔓延，整个身体就像快被刀子破开一样。
小瑞瞪着大堂里翘腿高坐的女使臣，眉头紧皱。她的嘴唇开始颤抖，一只手紧紧抱住金昭雪，用另一只手捂住金昭雪的眼睛，轻轻靠在金昭雪的耳边说：“姑娘，别怕，我现在就带你离开这，我们去看郎中。”
金昭雪抓住她的手，虚弱地问：“小......小瑞，那个使臣是谁？为什么我的记忆里有她的影子？你......你是不是知道什么？我怎么觉得，我不是生下来就是傻的，我跟他们说的不一样......”
小瑞的心尖疼痛，说：“那个人......我也不认识。姑娘你快别说话，留着力气，一会看了郎中才好治病。”她捂着金昭雪的眼睛，扶着她走进阁楼，从阁楼的偏门走出去，离开主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