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

    那女子又回到了茅屋,神色间不见一丝疲惫,身上带着树林草泽的湿气。

    她进屋的时候,床榻上的鲛妖浑身猛地一僵,可她却视若无睹一般从柜子里翻找出一套干净的衣物,而后从外头提了两大桶热水到屋里倒入木质的浴桶,也不避忌屋里还有鲛妖便径自褪下衣物跨入浴桶。

    动作仿佛做了千百遍一般流畅而自然,热水浸润肌肤的每一个毛孔,女子脸上神色未变,却明显放松了浑身筋骨。

    鲛妖见她全然没有要搭理自己的意思,赌气似的索性翻个身面朝里躺着。

    只是,眼不见并不代表耳不闻。毕竟同屋而处,又是陌生且分不清是敌是友的关系,鲛妖很难不去注意到屋子那头的动静。

    闭上眼睛仿佛眼前还有鲜活的画面,比方说乌黑的湿发是如何沿着脊背蜿蜒而下没入水中,晶莹剔透的水珠是如何沿着下颌线缓缓滑下顺着纤长的脖颈落到锁骨下窝……

    鲛妖不谙男女之事,换做从前也断然不会对这浑身散发冰冷气息的女子动心动情,此时却情不自禁地脸上微微发烫,他越发用力地闭上双眼羞恼地想着,自己这反差的反应定是屋子里古怪的气氛所致。

    反观那女子淡然自若地沐浴完后,浑身清爽地将屋子收拾了一遍,复又安安静静地躺在地铺上阖目休憩去了。

    心里忽上忽下、百抓千挠般没个着落,这时候的鲛妖倒是全副心神都被眼前这女人攫住了,忘却了此时受伤被困凡间的苦恼还有被众多驭妖卒四处搜捕的危险。

    如是这般又过了一个昼夜。

    随着鲛妖身上的伤口在化符水的作用下愈合得七七八八,他也能施展法术变回人形下床走动。女子不知是做什么营生总是昼伏夜出,夜里鲛妖独自在屋子里无所事事,担心外头有驭妖卒巡游也不敢离开茅屋,便将这茅屋里里外外彻底地“探索”了一番。

    世间生灵对周遭事物总有着本能的好奇冲动,哪怕是面对天敌,此定律于妖也不例外。

    茅屋里摆设简单,东西不多,大致能分为两类,一类是女子常用的衣物被褥,还有一类是尘封许久的生活用具。鲛妖将所有器物都归置回原位,抹去所有他活动过的痕迹,而后靠在床榻上环视整个屋子,只觉得这屋子和它的主人一样,处处透着说不出的古怪。

    第三日清晨,鲛妖正躺在床上数着蚌珠打发时间,茅屋的门被推开,是女人又回来了。

    她依旧打水沐浴,而后也不顾头发还湿漉漉的就在地铺上和衣而眠。